擴寫自之前的「自編民間故事:天泉村的傳說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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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這故事須從齊王田建在位時的齊國說起,也就是齊國即將被秦國所滅之時。
  在齊國某個緊靠山邊的偏僻村落「昊水村」,出了個學富五車、文質彬彬的士人,名叫黃炎。黃炎的父親十分重視兒女的教育,從小給他讀各家經典,因為吸收各種學說才能培養他獨立思考及明辨是非的能力。
  話說「昊水村」這村名的由來,便是因為村子正對著一片廣大的水潭,因此可說是依山傍水,景色十分宜人。黃炎的祖先曾在齊國都城臨淄為國效命,後來卻被奸臣陷害而丟了官位,於是和其他被罷黜的人家尋得了這好地方,從此在這兒深耕。
  當黃炎吸收了飽足的知識,腹笥便便的程度媲美春秋時期的先賢孔丘、李耳時,便娶了個嬌妻,並在村裡開設私塾維生,生活稱得上無慮。妻子名叫姜妍,「姜」這姓可不是普通的姓,若是在兩百年前,人人見了姓姜人家可都得跪拜行禮——因為「姜」曾經是齊國國姓,後來姜齊卻被田和創立的田齊所取代,姜家人於是隱居到各處,其中一部分便到了昊水村來。
  但黃炎擁有鴻鵠之志,他擁有著大人物的壯志凌雲,畢生只做位鄉下學堂老師,是絕對無法滿足他的,他不想過如此平淡無奇的一生。十分悲慘的是,他不但無法達成夢想,現在連性命都可能失去,這讓他成天哀聲嘆氣、愁眉苦臉。
  原來,自從約六十年前起,齊國的國力便開始急遽走下坡。秦、燕、韓、趙、魏五國曾攻入臨淄,連下七十餘城,後來雖靠著田單的「火牛陣」收復失地,仍元氣大傷,無法再與最強的秦國抗衡。現在,已經滅掉其他五國的秦國勢力銳不可當,正朝著齊國直攻而來,各城村的男丁皆須上戰場衛國,連偏遠的昊水村也不例外。
  擁有這麼一位容貌姣好的妻子,生活又過得不像許多人那樣寅吃卯糧,他怎會如此鬱悶呢?
  黃炎已經多次逃避被徵召入伍。先是裝做有殘疾,後來又以照顧老母親為由,村裡的人念在他平時行得端坐得正,時常濟弱扶貧,從不與人爭鋒相對,又不會因為擁有淵博知識而鋒芒畢露,便沒有多說什麼。但他知道這麼做並不是長久之計,也不可能帶著妻兒在這亂世中四處逃亡,他遲早得上戰場。
  為何他如此畏懼沙場?又不是必死無疑。
  但事實是,和秦國交戰的下場便是必死無疑。除非祖先積了多少陰德,否則便是老鼠會吃貓,企鵝出現在熱帶雨林!
  即使必須為國捐軀,那難道不是合了黃炎的壯志凌雲嗎?
  非也。黃炎所冀望的報效國家方式,是有意義且崇高的。難道這樣平白無故讓自己成為戰場「屍海」的一部分,會對國家有任何幫助嗎?後世有可能曉得自己的存在嗎?完全沒有!
  黃炎只做他認為有意義的事,他只執著於成效大於過程的事,他厭惡做白工。
  但事與願違,出征前一夜,他與妻子及三個孩子——兩個兒子、一個女兒——相擁而泣著。


  「父親,您千萬別走!」大兒子黃松喊道。黃炎將三個孩子的名字分別取做「歲寒三友」松、竹、梅,其中黃竹是女兒。
  「少了您,我們豈還能活下去?」黃竹哀嚎,或者說悲鳴。
  「嗚⋯⋯。」年紀最小的黃梅則是泣不成聲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  「不,我一定要去,保衛國家是應盡的義務。」黃炎哽咽說道,他無法忍住淚水,眼眶如雨季時的昊水那般滿溢。「我會回來的,我保證。」
  「噢,親愛的!」姜妍將丈夫抱得更緊,並以哀戚眼神對視,直到深夜。
  由於黃炎哭到過度疲累,當晚很快便睡著了。他做了個由好轉壞的夢,所以應該還是算惡夢吧。
  他夢見十幾年後的自己,已經是四十來歲的中年人,不,在當時算是老人了。三個孩子都成長茁壯,到了能夠成家立業的年紀,妻子姜妍也仍然健在,這是何等的幸福!
  在大兒子黃松的結婚典禮上,他與妻子互相說出真情誓言,保證此情終生不渝。但當黃松的話講到一半時,妻子身旁卻冒出陣陣煙霧與火花,待煙霧散開後,才發現她變成了一隻虎頭牛身龍尾怪!
  虎頭牛身龍尾怪立刻撲向岳父黃炎,而黃松竟冷眼旁觀!怪物輕輕鬆鬆把他叼起,接著搖晃幾下,甩到一塊尖銳的石頭上,當場頭破血流而死!
  黃炎倏地驚醒,滿面冷汗。
  這個怪夢是要警告他什麼?「難道即使我從滿場廝殺的戰場中回來,未來也過不了好日子嗎?」他絕望地想。「那也許戰死還是比較聰明的選擇呢!我的噩運很可能牽連到其他人⋯⋯。」
  得知這個消息,他的悲痛更是雪上加霜,卻怎麼也哭不出來,大概是眼淚已被哭乾。
  突然,他發覺有東西在閃爍。是光,朦朧、神祕的黃光——奇異黃光湧現在家門邊緣。
  這種時間屋內不會有人點蠟燭,更不會有人在外頭秉燭遊蕩,況且這光的顏色不像是蠟燭所發出的。
  仔細一看,才發覺門後並非平常外頭的景象,而是一片漆黑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
  「走進這扇門吧⋯⋯你將得到所期盼的。」一個渾沌聲音如是說。
  「我能夠再見到我的妻兒嗎?他們會不會因為我逃兵而受罪?」
  「到達充滿希冀的境地後,你自然不會有這些煩惱。」
  受到好奇心的驅使,以及不甚縝密的思考後,黃炎走入了光門。
  光門立刻消失,再怎麼後悔也怎樣都回不去,只留下了無垠黑暗。


  在無止盡的漆黑和萬籟俱寂中,反而是發揮想像力最好的時候。一眨眼,明媚春光盡收眼底,蟲鳴鳥叫堆疊不休,綻放花朵爭奇鬥艷;一轉頭,黃沙滾滾風勁荒漠,海市蜃樓萬般幻象,寸草不生不毛之地;一不留神,無聲和黑暗又成了主角。
  黃炎就這樣天馬行空想像了好長一段時間,少說也有四、五個時辰了,點兵的人一定早就發現黃炎失蹤。
  「難道要我在這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等上幾十年嗎?不,我想我會先餓死或瘋掉。」
  正當他這麼大聲說時,便變得一點也不無聊了——飛快的咻咻聲響起,五光十色目不暇給,色光從四面八方射來,從紅到綠,從黃到紫。
  七彩光片圍繞著黃炎打轉,沿著各自不同的軌道,而從來不曾撞在一起,好比在兩股引力之間抗衡。這些光片像是被鬼斧神工給打得如此薄,三角形、正方形、六邊形、八邊形,或各種有稜有角的不規則形都有,唯獨缺完美無暇的圓形。
  他發現每個光片裡頭都裝著影像,有父母、手足、妻兒,和友情根深蒂固的摯友,奇怪的是,看見親友並不讓他難過,他只知道這些人曾和自己有關係,而未有其他的特殊情感。
  這些光片開始往黃炎來自的方向閃過,或是他正在快速往前飛,最有可能的是兩者同時進行。因為他能看見前方遠處有閃爍不定的白光,而自己正距離白光越來越近。
  不久後,黃炎穿過了白光,一陣暖流通過全身,他聽見火花劈啪作響。
  只聽見水聲。
  不是昊水輕拍岸邊的聲音,也非小溪潺潺流過,而是水從天而降,比黃炎聽過的任何暴雨都還大聲⋯⋯沒錯,便是「從天而降」。看不見源頭,水便這麼在小範圍內垂直降下,這想必是真正的「天降甘霖」。
  只見旁邊一塊碩大的木牌上用篆書刻著三個大字:天泉村。
  聰明的黃炎很快發現了這村名的玄機:
  「將昊水的『天』和『水』調換,然後在日上加一點,不就是天泉嗎?」


  正當黃炎想把上衣脫掉,站到天泉下沖涼時,一陣怪腔怪調的咆哮傳來:
  「嘿,虐駢虐維,溺死魯秦仄吧!溺鐮賞煤油飲飢!」
  看在上天的份上,黃炎好幾天後才理解這句話真正的意思,他說的是「嘿,那邊那位,你是入侵者吧!你臉上沒有印記!」
  兩個人出現在黃炎面前,他們的皮膚都比黃炎黝黑,宛若被木炭沾過一般。眼珠子是琥珀色和綠色,耳朵似乎比較尖,指甲留得十分長。而最讓黃炎注目的,是兩人臉頰上皆有著明顯的流水印記,兩兩對稱,令人看得不禁感到賞心悅目。
  「別想瞞過我們紀律縝密的巡邏隊,你一定是入侵者!給我報上名來!」謝天謝地,第二個人說話終於能讓人聽懂,不過這語氣仍充滿敵意。這是哪門子的「充滿希冀的境地」?看來會被這傢伙的長長爪子割破喉嚨先。
  「我手無寸鐵,絕不會傷害你們,我只是長途跋涉而來的旅人。」黃炎趕緊澄清。「我只想見見你們的首領。」
  「首領⋯⋯你說泉祭司嗎?」仍然是第二人在說話,旁邊那位發音不標準的似乎明白黃炎完全聽不懂他所說的話,於是安分守己地待在一旁。「好吧,跟我們來。」
  黃炎被領著走過村子,居民們紛紛翹首看著他這位不速之客,並互相交頭接耳,使他十分難為情。走到了一間最氣派的房子前,他們終於停了下來。
  院子裡水道繚繞,流動的水使人感到清涼舒爽,而遠看便能發現這些水道排列得和流水印記一模一樣。
  一位留著雪白鬍子的長者走了出來,他的白髮似乎和鬍子是一體的,如同獅子般。最奇特的是,長者的眼珠子隨時在變色,琥珀色、綠色、藍色、紅色,且他的流水印記更大,不同於其他村民的水藍色印記,他的是鮮紅色的。
  「我是泉祭司,天泉村的領袖,也是主掌一切儀式的人。你來到這裡是有何事相求?」
  「先恕我冒昧問個問題,請問是什麼儀式呢?」
  「問得好。每位村民出生時,都必須到天泉去接受洗禮,我得請求祖靈看顧這位嬰孩,讓他成為村子的一員。這麼一來,村民才會得到印記以及其他的特徵,否則他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人類。若沒有接受儀式的人在村裡住下超過七天,則噩運便會降臨在每一位村民身上。」
  聽到這裡,黃炎的決心更加堅定了。他十分想體驗站在天泉下被沖溼的感覺呢。
  「我想⋯⋯我想加入你們,在天泉村住下來。也就是說我得接受儀式,是嗎?」
  「騙子!你一定是個間諜!」站在一旁的巡邏隊員突然狂吼道。
  「別亂說話,那會招來噩運。」祭司叱喝道,對方低頭表示歉意。「你想加入我們當然是好事,天泉村已經兩年沒有新生嬰兒了。我們這就來舉辦儀式!」
  泉祭司帶著黃炎走到一座廣場上,拿出一個長長的螺旋狀物體,並對著裡頭吼道:「所有村民到天泉集合,不分男女老幼!」
  

  「這位男子名叫黃炎,我從他的眼裡看得出熱忱與勇氣,因此欣然答應了他加入我們的請求!」
  數百位村民傳來如雷貫耳的掌聲與喝采,但竊竊私語和懷疑眼光的投射則從未停歇過。
  村民們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在天泉前集合,泉祭司用威風震懾的聲音對著大家說話,手上則拿著三叉戟,他說那是他的權力象徵,在戰鬥時能發揮特殊力量。「戰鬥」二字總令黃炎毛骨悚然。
  「幸會!我看到了你們的生活,覺得那是全宇宙最宜人的,十分榮幸加入天泉村,請多多指教!」黃炎對全村說道,不時靦腆地笑著。接著他轉向祭司。「我準備好了。」
  祭司伸出銳爪,在黃炎手上割開一道傷口,鮮血汩汩流出,而這總算讓黃炎體會到天泉村民的指甲有多麼銳利,這刺痛有如灼傷。不過他完全沈浸於自己也能擁有如此特殊能力的興奮中,因而忘卻了疼痛。
  「偉大、神聖的泉祖靈啊!」泉祭司面對著蒼穹喊道。「勞煩祢們傾聽天泉村民的請求,庇佑這位新星。他將會以絕對的忠貞與無限的勇猛服侍村子與祢們,並請祢們賜予他那象徵著祖靈崇高力量的特殊能力!」
  祭司用沾著鮮血的手指靠近泉水,血立刻被水所汲取,泉水發出了幾道閃光,彷彿又添了某種色澤。
  「喝一口泉水。」
  黃炎將舌頭伸出,那沁涼泉水似乎是被吸引般,倏地灌入黃炎的喉嚨裡,使他有些嗆到,不過他沒有太多時間注意這件事,因為極奧妙的變化正在發生。
  黃炎感覺全身的肌肉都在膨脹,血液揮發成氣體,劈劈啪啪的響聲像極了爆玉米花。黃炎感覺自己變高了,肌肉的力量強了好幾倍。拿起銅鏡一看,該出現的特徵一一浮現:天藍色眼珠、尖耳朵、特長指甲,以及最重要的流水印記。
  但他的額頭仍持續沸騰,他也感覺不到發燒的不舒服感。又拿起鏡子一瞧,才發現額頭出現了個山字,中間的一豎又特別長⋯⋯。
  「三叉戟!」一位年輕村民驚呼。「那是祭司大人的象徵啊!他是來造反的!」
  鼓譟聲立即淹沒全場,有人對著黃炎叫囂,有人還作勢要打架。
  「冤枉啊!我只是想來過好生活的,那三叉戟的出現簡直是莫名其妙!」黃炎喊冤,但喧譁仍未停息。
  「肅靜!」一位看起來頗有氣質,長得嬌豔的年輕女子站起來喊道,全場竟立刻安靜下來。
  「我完全信任你,先別理他們吧。」祭司溫暖地對黃炎說,眼神卻始終黯淡。「我要賜給你武器,這是每個村民都有的,在抵禦入侵時一定會派上用場。」
  那是一支金黃色的權杖,前端是火焰形狀。村民們看到它,都發出了讚歎。
  「『熾血金矛』,」泉祭司邊說邊至寶般地撫摸著武器。「金色和你的姓氏『黃』呼應,它的火屬性則對應你的名字,『熾血』則是指澎湃沸騰的熱忱。」
  村民各自回家去,大部分都和黃炎離得遠遠的,好像他是一隻畸形猛獸。只有剛才大喊「肅靜」的女子走了過來,和黃炎握手。
  「我是藍池,祭司的女兒。」這解釋了為何村民們都聽她的指令。「我覺得我們能夠是深交,從我再準不過的直覺來看。」
  黃炎一句話也沒說,只是傻傻地盯著藍池看,因為他現在只有一種感覺:他覺得自己愛上她了。


  如果這是「最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」的童話故事,那麼黃炎與藍池必會成婚。沒錯,他們的確是如願在一起。
  時光匆匆過了不知多久,總之黃炎的頭髮已經有些白了,祭司則成了不能再老的人瑞。
  天泉村一直是一片富饒景象,這兒土地肥沃、氣候適宜,泉祖靈十分賞臉,只有在需要雨水的時候才降雨,因此也從沒有旱災與水患。人們雖然個性好鬥粗獷,談不上彬彬有禮,卻也十分好相處,黃炎比在原來世界交了更多朋友。
  最重要的是,這裡從來沒有戰爭,巡邏隊只是個傳統,實際上入侵者一個也沒有,倒是在黃炎之後又有不少新加入者。
  泉祭司世世代代姓「藍」,只有他們有資格用水字旁的字當名字,像是藍池、藍池的哥哥又是下一代泉祭司的藍潭,現任祭司則名叫藍江濤。祭司似乎是預測到藍池會與黃炎成親,成為泉祭司家族的一員,才會給他如此金光閃閃的武器「熾血金矛」。
  說到熾血金矛,那可真是這裡最不可思議的東西。原來它除了火屬性之外,還有能造成天打雷劈的雷屬性,大部分村民的武器都只有一種屬性,祭司當初似乎是為了避免製造紛爭,才沒說出它有兩種屬性。只要能和祖靈靈犀相通,施展招式的能力便會降臨在你身上,使用時需喊出最貼切又威風的招式名,便會有超乎現實的事情發生。
  夫妻倆生了三個女兒,黃瓣、黃蕊、黃蓓,她們全都有著藍池的美麗,以及黃炎的聰慧與勤學。黃炎寫原來世界的歷史做為小說,賣給村裡的人而賺了不少錢,經典作品有《七國天霸》、《叱吒戰國》,原來「戰國」一詞是出自這裡,而非西漢劉向編輯的「戰國策」;藍池則烹飪、縫紉等樣樣家事都行,也像丈夫一樣滿腹經綸,孩子們在父母薰陶下,也頗有才華。
  黃炎一直都沒有向這裡的任何人說他並不是長途跋涉而來的旅人,而根本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,連他最親密的妻子也不知道。這天,他認為自己不該再和藍池有任何祕密了。
  「親愛的,我想告訴妳一件事。」他湊近妻子,如此說道。
  藍池點點頭。
  「聽了可別驚訝到生出第四位孩子喔。其實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,那裡的人雖然也叫做『人』,但是從來不曾有銳利的爪子、有色的眼珠、像貓般的耳朵,更不會有屬性招式如此夢幻的事情。我寫的作品並不是靠什麼想像力,而是那個世界發生過的事。」
  藍池在黃炎說話時,竟然一句都沒打岔,而現在開口的語氣又是那麼的平靜。
  「我早就猜到了,謝謝你為我證實。我能『嗅』得出人們的氣息,你身上的就是和別人不一樣。事實上,我也是⋯⋯。」
  「蹦!」
  一聲建築倒塌的巨響傳來,接著是尖叫聲,然後是哭嚎聲。
  外頭一陣混亂,許多住家被摧毀,到處傳來壯丁的咆哮,濃濃的血腥味也撲鼻而來,甚至有村民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,親人則在一旁無助哭喊。
  而製造這團混亂的便是:在黃炎多年以前夢中出現過的虎頭牛身龍尾怪!
  擅長武鬥的人們拿著各色武器,使出各屬性的招式,有冰屬性、水屬性、風屬性等。怪物雖然受到不少阻礙,力量卻絲毫未減少。
  怪物一見到黃炎,便朝其他村民狂吼一聲,中間出現了隱形防護罩,任何攻擊都無法穿透。剩下黃炎和藍池面對怪物了,這讓他們倆完全愣住。
  怪物撲過來,黃炎立即有了反應,他抽出熾血金矛,大喊:「鐵刺炎砲!」
  矛尖端發射出無數顆鐵刺,鐵刺一碰到怪物的毛便燒了起來,但是怪物並沒有因此受到多大痛苦,火熄滅後牠只是變得有點瘸腿罷了。
  藍池趁黃炎攻擊時走到怪物身後,接著無比勇敢地跳上牠的牛背,開始猛扭虎耳朵。
  怪物憤怒地噴噴鼻息,接著用蛇尾把藍池甩到地上,又抽打了好幾下,鮮血汩汩流出。
  「藍池!」黃炎怒吼。「雷霆萬剎!」
  一朵烏雲飛到怪物頭上,霹靂擊下,怪物跌到地上,這是目前為止最有效的一擊。
  「黃炎!」怪物說話了,是女人的聲音。「你覺得你有資格攻擊我嗎?摸摸你的良心,你難道不覺得愧疚嗎?」
  這聲音是那麼的熟悉,它的主人曾是黃炎多麼愛的人⋯⋯。
  「妳是姜妍!」難怪那惡夢中從未出現姜妍的身影!
  「那還用說!你知道嗎?和你一同出征的人,只有兩個人戰死,其他人都回來了。而你現在和這個女人在這裡過好日子,我和孩子們算什麼?」
  「我不知道啊!」黃炎近乎崩潰。「我不知道啊!大部分去的人都死了,當時某個聲音告訴我這裡會是個『充滿希冀的境地』,我才進來的。我真的非常、非常對妳和孩子們感到抱歉⋯⋯。」
  「道歉種不出作物!」怪物⋯⋯不,姜妍咆哮。「我要你們倆死!」
  她張開血盆大口,作勢要咬掉黃炎的頭,而黃炎已無心閃避。
  「不!這種事情不需要這樣解決!」說話的是藍池。「這只能說是命運在做弄人,那是最可悲又最無奈的,卻不是任何人的錯。別說我不懂!我也是經歷了多麼慘痛的境遇⋯⋯。」接著她舉起引以為傲的冰屬性武器「狂凍破霜丸」。「北斗凍雨!」
  冰雹降在姜妍的牛身和蛇尾上,不用太多工夫便結成了冰塊,但虎頭仍留在外頭,因為藍池的目的只是要制住她的行動。
  「妳離開吧,不要再傷害天泉村民,他們何時惹到妳了呢?」黃炎開口,用著朦朧的聲音。「在這件事情上我沒有權力為自己辯護什麼,我只能告訴妳,我是愛著妳的。」
  姜妍留下了淚,一句話也沒說便飛奔出去,朝著森林的方向,在進入森林的前一刻,她似乎又恢復了人樣。
  黃炎低頭看著地面,心寒得說不出話來。那夢是在警告會在天泉村發生的事,而非昊水村啊!
  「黃炎,你給村子帶來了毀滅!」說話的是泉祭司,他平時的和藹蕩然無存,變得憤怒無比。「我原本對你有著無比信心,相信你能為村子的發展盡力,但天上的每位祖靈和我身上的每塊肉都告訴我,你帶來的是災難!」
  黃炎什麼都沒說。的確,若是沒有他,姜妍化身的怪物根本不會來。
  「你被逐出天泉村了!雖然你身上的特徵沒有消失,但泉祖靈將不再庇佑你!至於妳,藍池⋯⋯。」
  「父親,你是要叫我拋棄他沒錯吧?不,他是我的愛人,我得跟他一起走!」
  「很好!從今天開始,黃炎與藍池一秒也不能出現在天泉村!滾吧!」


  「我們去我原來的世界,我們在那裡一樣可以過好生活。」黃炎對妻子提議道。
  「嗯。」藍池沒有多說什麼,她的臉上並沒有太多悲傷,而是⋯⋯難道該說是近鄉情怯的表情?
  在離開前,他們經過了天泉。黃炎用泉水把臉龐打溼,那沁涼感現在有如一把刀刺入他欲裂的心。但他告訴自己不要就此失魂落魄,因為他還有藍池在身邊。
  兩人踏入了白光。
  這一次,光片中裝的是黃炎在天泉村的種種回憶,包括入村儀式、結婚儀式,以及剛才的大災難。這些光片更加奇形怪狀,顏色卻都偏灰暗,且快速地往天泉村的方向飄。
  他們很快便回到了昊水村。不,只有「他」⋯⋯藍池憑空消失了!
  臉上的泉水印記消失了,什麼都消失了!
  他往屋外一看,發現房屋的排列變得和以前大不相同,顯然這裡經過激戰和重建。路過的人們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,原來天泉村的時間過得特別慢,原來世界已經過了不曉得多久!
  黃炎的房子變得空無一物,只有幾本書亂丟在地上。他的後裔要不是搬到其他地方,就是根本絕子絕孫了!
  翻開史書一看,原來四百年過去了。秦國果然還是統一了天下,沒多久卻被推翻,一位名叫「劉邦」的男子建立的「漢朝」接續統治,雖然中間經歷一些波折,王朝仍維持到現在。現在正是後來所稱的「東漢」。
  崩潰的黃炎心臟突然停止不跳,沒有掙扎,沒有遺言。黃炎就這麼猝死了。
  天泉沖入黃炎的房子,黃炎的軀體就這麼飄呀飄的,流到天藍色昊水的正中央,黃炎終能永遠被「藍池」所擁抱。
  沒錯,藍池才不是什麼祭司的女兒,她是昊水的化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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